那一年我大概16岁,初中毕业,刚考上心仪的高中,全市知名重点高中。村里人都说,考上这个高中,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学大门。

可是,父母却是又高兴,又顾虑啊。毕竟学费负担还是不轻的,一年五千多,三年一万五。

然而,父母还是很高兴的,特别是母亲,毕竟看到了上大学的希望。她逢人就笑,瞬间干活也有了使不完的劲儿。

一天中午,母亲瞅着我的脸,眼珠转动着打量我。看的我亦是害羞。一会母亲笑了,说:哎,你看你鼻梁上这颗痣,怎么越长越大了呢?嗯,不好,还是去痠(祛痣的意思,陕西方言)了吧!

因此,我便有了第一次去县城医院的缘由了,重要的是母亲还给了我四十几块钱吧!我算了一下,除去来回车费,祛痣钱,还剩几块钱。

次日清早,我赶第一趟发往县城的班车,赶到了县医院。

着急忙慌的我一下车,就马上奔往位于府前街的县城中心医院。也不挂号,直奔皮肤科。

哎,医生,你给我看哈,我脸上这颗痣能不能祛一下?我推门说道。

坐在门诊的是一位女医生,年轻漂亮,一看就是城里人。她看着我突兀的模样,一时半会也没讲话,只是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我。

哦,可以,你需要去前面挂号,再过来!她怔了一下,讲道。

医生之所以惊讶,现在回想,肯定不是因为不挂号就来看病。毕竟这是一个处于熟人关系的当地医院,很多乡下人来就诊,为了节省挂号费,都是直接去门诊的。拐着弯儿,和你套近乎,说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,就为了省挂号费。只是她惊讶于我—一个年轻人,也在走这种套路。想必临走时,家中父母也是给讲了一些安排,比如,不用挂号,云云。

还要挂号?就祛个痣,人家都是用一点硫酸滴在痣上,慢慢腐蚀掉的啊!我不解的问道。

医生白了我一眼,没说话。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了。

我一看,只能出来挂号了,心想,哎,这下又得少五块钱了。转身返回大厅的过道里,我低头想着,真不忍心这五块钱。忽然,我灵机一动,想到了一个措辞。

我在过道里停留了一会再次回到门诊。

哎,挂号那儿捏没人了,你就给我痠了吧!我站在门口,可怜兮兮的讲道。

好吧,你进来吧。一哈你把祛痣的钱直接给我,我给你弄一下!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,想了一下说道。

我进去后躺在了她安排的座椅上,她拿起仪器开始工作。

我感觉就像有针在扎我的鼻梁,刺痛,接着又闻到一股头发烧焦味道,这肯定是蛋白质燃烧发出的臭味,我凭借初中生物知识猜测到。

好了,回去不要用手碰这里,洗脸也不要见水,等到这个痂好了就好了!她爽快的说道。

哎,你们这些人啊,就是不想出这挂号费,我也知道,为了省钱!看你年轻以后肯定要去大城市,可千万别这样啊。这不符合流程!她紧接着又说道。

她匆匆收拾器具的时候,我已经起身站在了她跟前。收拾东西动作很快,也很娴熟。

嗯,那一共多少钱呢?我不紧不慢的问道,心里想着,希望她尽量少要点。

20块吧!她眼皮也不抬,顺口讲道。

我给你放这了!走了,谢谢!我一转身,跟逃离犯罪现场似的,快速跑开了。也不知道那医生是怎么望着我落荒而逃的。

我飞快的跑出过道,走出大厅,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。外面阳光明媚,照的我眼睛只发酸。

回去的路上,我坐在班车里想着母亲讲的话:你看买啥都能搞价,就是去去医院看病和上学交学费不能搞价,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,少一分都不行。想着想着,我心里忍不住笑了,我今天不是搞价了吗?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自豪不已。

回家我跟母亲讲了这件事,母亲听完后,没有说话,自己坐在那里,静静的唉声叹气了一声。我至今都无法理解那种无奈!